“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那片古称都广的广袤大地——双流，自古是成都平原南部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传统农业和手工业经济带周邻。
此地容成都内江与外江之水，故称双流。陆游曾在此留下“斜日驿门双堠立，早霜风叶一林秋”的诗句，古人和今人从未断绝对这土地的眷念。
顺着岷江水系，二道沟遗址、大山坡遗址这些星罗棋布的族群聚落，今人在大兴土木的时候，人工石制品出土，旧石器遗存重见天日，仿佛那些石斧还在砍伐树木，石箭仍在追捕走兽。
距今约十万年的王家堰遗址是成都平原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人类遗存。或者在原野之下二十米，或者在三十米，又或者在道路、广场和公园之下五十米一百米，古时行进大河的航船，早已沉寂沙砾之下，亚洲象保留到最后的那块骨骼将要化为尘土。牛骨上残留的卜辞，龟甲上隐约可见的文字。
从谷物杂草的种子，到石器陶器，铜樽铜觯的渐次出现，蚕丛，柏灌，鱼凫，他们的“瞿上城”又隐藏在哪里？答案是新津和双流交界的牧马山蚕丛祠九倒拐。
今天我们看见的双流“花田”之上，孩子们飞奔跳跃，女人们在花间飞舞，男人们特意赶来驻足仰望。蓝天之上，三分钟一趟的航班，如归来的铁甲战神，他们轰鸣着凯旋，又像雄鹰归巢，穿越远方的云层从头顶轰然驶过，平稳降落在前方宽广的滑行道。
地上的人们在布满鲜花的大地向空中来客欢呼的时候，前往或者归来的从世界各地汇聚到巴蜀大地的人们，在上空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片大地的绚烂光彩。
“沉沙之中，埋藏着亚洲象。”广都博物馆馆长李国说。李国带领我们参观他的发现，讲述他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广都博物馆大部分的馆藏文物都放置在负一楼，李国说，“5·12”大地震之后，他观察到四川部分博物馆文物被损毁，唯有地面以下展馆遗存最为完整。
李馆长带领我们看九万年前石斧，看留着朱砂红的龟甲刻着汉字“壬申有鹿”；带我们看双流地下挖出的盘羊石雕，“盘羊产自西北，我们蜀地没有这个品种。”
盘羊粗大的羊角向下卷曲成螺旋状。这头羊来自西藏青海？还是内蒙新疆？它是被赠送、被贸易？新疆和蜀地发生过怎样的交际？来到遥远的蜀国，它曾演绎过怎样深情的或者传奇的故事？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某位蜀国君王，接受了来自西域的国礼盘羊，它可能曾作为一场重大盛典的贺礼，因为长相俊美，肉质肥美，主人一定对它赞赏有加，主人一定很稀罕它，认为它具有重大的意义，因此把它刻成石羊，这似乎又和成都有名的地点“石羊场”扯上关系，蜀人自古视羊为祥，把羊雕刻成盘羊形状是值得探究的。无论怎样，来自蜀地或者西北的羊，都代表吉祥与祝福，是中华民族古老文明不曾断绝的文化认同。
“你不要以为古人离我们多么遥远，我们今天仍然在使用石器。”李国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刚刚从石器时代走来。
“我在川南川北川东川西，很多乡下都看见过石臼石磨，我们不比古人进化多少，古人的智慧仍在照耀我们。”是的，即便今天是机械将要取代或者已经取代那缓慢旋转的磨盘，使用齿轮的原理仍然来自古老文明。为了怀念这笨重的曾养活祖先的石磨，人们在都市豪华的门店，保留织机、石磨，甚至一节木桩、一束枯萎芦花，为心灵寻找一处居所。
这，是人类来时路上刻在血脉的风景，使人心安。
“国内所有的博物馆，关于人类文明史，只有广都博物馆能够看到上万年前旧石器时代人类活动的实证。”汉制博物馆。
我们在广都之野伫立，高大威严的汉阙昭示过往，呼唤未来。李国潜心在浩瀚的古文明星空，继续探索之路。他为我们讲述古老的华夏大地，在中原王权主导与西南神权主导的人类文明之下，衍生着不同的社会秩序。他一定能发现更多三星堆、牧马山、太阳神鸟与古蜀人之间的秘密。
在四川盆地经历海盆、湖盆、陆盆的变迁中，四川都广之野，那片山水中的旧时故地，今天来过的人，曾经一定也来过吧。
“我们仍在使用石器。”到底要多么漫长的时间，才足以称为史前或上古。
本文系“文化名家采风行——走进成都、眉山、雅安”活动的采风作品
作者/吴惠英
编辑/陈学军
审核/李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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